叶蓝架空丨秉烛游 三、花事 02
王老板上线。
私设海量|||估摸着要挨揍（摸下巴
02
青年胸口的绿色植物伸展着嫩绿枝芽，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抖，透出一点晶莹剔透的光。连叶托到叶面，每一条叶脉都细细地看得清楚，越往下越疏的茎下连着的是略显苍白的皮肤。
[完整得好像一开始就是长在那里一样。]
韩文清看着他时，偶尔会这样想。
张新杰不紧不慢地扣上衣扣，面上是一股子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改，看了一眼手表。
他的眼底有浓厚的阴影。
“这边的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叶修把医用手套脱下来扔掉，重新点了一支烟。看向门口，韩文清脸色仍是黑雾缭绕，蓝河安静地站着，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老韩，能不能再送我去个地方？”
——曾经有人用完全叶来形容过这座城市。叶柄之后从头伸展开叶脉的源头，越往下道路越细分支越多，在叶脉的最末端是没有维管束鞘的细脉——总会存在一两个，连主体也探知不到的存在。
喜京巷的深处大抵如此。
叶修熟稔地在小巷里穿行，蓝河跟在他身后不时左顾右盼一下。位于老湖区的深巷他只有小时候来过一次，有着不怎么好的回忆。近十年的拆迁和重建没有波及到这个地方，这条巷子的深处还是和他的记忆如出一辙：古旧的小楼，浓郁的黑暗，永远散不去的雾。
“我们去哪？”
蓝河问，叶修才回头扫他一眼。
“木灵类我研究不多，我们要请一个木灵类的专家。”
话说着他停下了，在他们面前的门做得跟旅游区仿古的景点一样，木质的大门上两个拉环，精细地刻着花纹，而门中间有一个红色果实状家纹。顶上一木匾，书着[微草堂]。
“……苹果？”蓝河问。
“不，是蟠桃。”
叶修抬起拉环，有规律地缓慢叩了三次。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无形中有股寒意穿梭过窄窄的小巷。蓝河不由自主地扣起双手，不消片刻，木门沉重地“吱呀——”一声打开了条缝，从中探出一个小脑袋。
是个孩子，大约十四、五岁，发顶颜色很浅，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他们，细声细气地问：“来者何人？”
叶修俯下身子，道：“求医的人。”
“何事？”
“我想见你们堂主。”
那小孩摇头：“堂主今日不见客。”
叶修顿了顿，又说：
“小家伙，你就去跟你们堂主说，叶秋有事找他。”
这二字把小家伙吓得一个激灵，马上跑去传话了，蓝河不解：“叶秋？”
“曾用名，不过在外面可别这么叫我啊。”
转回头的瞬间，叶修换回了笑嘻嘻的表情。蓝河还想继续问，门又吱呀一声，这次是全部打开了。门口驻着一个穿裋褐系围衫的白净少年，怯生生地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想必就是刚才传话的那孩子。少年对着两人鞠了一躬，说：“两位请随我来。”
跟着叶修跨进门槛，蓝河立刻闻到一股中药味。一抬头便看见一座巨大的中药柜子立在木制柜台后，密密麻麻分成无数个小抽屉。两边是杂物柜，各式瓶罐书册和晒干的草药杂七杂八地堆着。
原来是家药店。
少年挑开右边一挂竹帘，：“堂主正在煎药，二位请。”
帘后是一条长廊，被两边挂起得灯笼一路照亮。带路少年走在前，步伐轻盈几乎没有任何声音。空气中的药味渐渐浓郁，少年拉开走廊尽头的木门，唤了一声：“师父。”
内堂的天窗大开，桌子上摊着各色药材，锅中一煲一煲药煮得满室水雾。被他称作师父的人站在炉子前，目光扫过叶修，落在蓝河身上，点了点头。
那是个和叶修差不多高的男人，也是古人打扮，臂上系襻膊，面上带口罩，全副武装的模样。叶修一看就来劲了：“啊呀，王杰希王老板王大眼儿，微草堂堂主怎么还亲自煎药啊。”
王杰希对其不予理睬，专心看着自己的炉火，确定没什么大问题才招手：“英杰你过来看着。”
少年兔子一样跑过去了。王杰希在围兜上擦擦手，面无表情道：“还不是承蒙叶少爷上次帮忙管教我家徒弟，把阿柳忽悠得半价卖了你一堆珍贵药品，姑娘面子抹不开，回桃林修业了。我这小小铺子一下子缺了人手，忙得差点就关门大吉。”
人干事啊。蓝河心想。不不，这可真是叶修爱干的事。
叶修顺着他的话说：“别跟哥客气，你家那闺女是该管教管教了，小姑娘心性那么高讲话都不留点情面，以后可怎么嫁人。”
说完看向一旁的少年：“这孩子以前没见过，就是你那关门弟子？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被点到名的少年立刻满脸通红，结结巴巴起来：“我……”
他我了半天都没结果，声音倒是也越来越小，最后抖了抖，噗地一声，在烟雾中长出两只长长的兔子耳朵和圆圆的兔子尾巴。
蓝河差点给吓傻。
叶修也吃惊不小：“……怎么，这孩子还不会化形？”
“名字叫高英杰，化形倒是会。”王杰希无奈，“就是太怕生了，一紧张成就这样。”
高英杰带着一抖一抖的兔耳可怜巴巴地：“师父对不起……”
“没事儿。”王杰希温柔地揉揉他的头发，“甭理这江湖骗子。”
叶修：“……”
《古今名门通录》中关于微草堂的记载，这是一家自宋代就在民间时隐时现的神秘铺子。虽说是二十四家之一，但家主根本就不是人类。
“捣药玉兔听说过吧，可以算他们的一支。微草堂的伙计都是月下桃林里为天君制作仙丹的兔子，要是一个化形没完全，结果你也看到了。”叶修向蓝河解释，指了指高英杰圆滚滚的小尾巴。
“相对的，他们这一支最精通草药木灵，尤其是这位堂主。”
王杰希已经脱去襻膊和口罩，拿着一壶茶和几本书款款走来。
“你说人身上，长了植物样子的妖怪？”
“是。”
“是什么样的植物。”
“大概就是……”叶修比划半天，王杰希皱眉：“没听明白，叶先生，你能不能稍微提高一下你的文学素养？”
蓝河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的笔记本递过去，翻开的那一页上用简单的线条勾出人体轮廓，在胸口位置很仔细地画着那颗植物。
地理系出身的学生不止会画等高线，花草树木样子也描过不少。刚才在医院没事做是蓝河就用来描这个了，画得还真八九不离十，叶修看了啧啧啧地赞叹：“蓝大大，小的给你跪了，太机智了，你怎么想到的？”
“就是想拍个照回去好研究，但是张医生应该不给拍。”
与其说是张新杰不给拍，不如说是韩文清在旁边站着，谁敢提啊。
“这是个妖物。”王杰希最后说。
叶修不屑：“哥两个小时前就得出这结论了，然后呢？”
“名字叫无垠子。”
刚才还不屑的人立马一脸正经：“不愧是专家，术业专精、知识渊博。”
王杰希全当没听见，翻开其中一本书给他们看。
“一种寄生在草木精怪上的妖怪，因为完全没有限制能在任何木灵上生长，所以叫无垠子。它的食物全靠汲取木灵身上的养分。木灵你也知道，总是温吞温吞的，都懒得有意见。”
“没有根是它的标志性特征，外表的话会有附身对象的特点。”
叶修抬手示意他停一下：“等下啊大眼，你刚才说它会寄生在木灵身上，但是这次是人。”
王杰希抬眼，蓝河便注意到他真是大小眼，左眼跟右眼相比特别大，盯着人时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首先，你得确定你看到真的是个人。”
叶修一愣：“废话，他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这个时间点，张新杰所在的医疗团队正巧和韩文清为首的刑侦队一起在外面吃饭，张新杰细心地把肉一块一块夹给对面的人。
“韩队，上次例行体检时体重掉了？”
“嗯，之前那个案子时间太长了。”
“多吃点牛肉。”
“嗯。”韩文清把刚上的素菜推到张新杰面前。
旁边人奇怪：“张医师不吃肉啊？”
“这家伙只吃素。”韩文清替他答，张新杰在一旁点了点头。
“还有，十一点要准时睡的。”韩文清边戳牛肉边说，口气清浅，竟然带了点笑意。
刑侦队的小子还从没见过自家队长这样笑，居然一时有点发傻。
“关系真好。”他小声嘀咕一句，莫名的安静忽而扩散开来。直到被身后的前辈一巴掌拍了脑袋：“吃你的饭行吗？”
韩文清没有开口，理所当然地想，都认识这么久了，关系自然是好的。
而他认知里的张新杰，几乎十年如一日地是个完美主义者。他的生活规律、单一，纯素食，遵守着精准到近乎苛刻的时间守则，鲜明得太好让人记住。
但除此之外，也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而已。
“人，而且是满地都找得到的普通人一个。”叶修耸肩。
“不可能。”王杰希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无垠子怎么可能去找个人，它费那么多事儿图什么，没好处。”
“这我就得请教您了，”叶修学着他的京腔，把书往案上一搁，“咱们不如倒过来想，您说它到底图个啥呢。”
王杰希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让无垠子认为他是个木灵。”
说完立刻提笔刷刷地写了一张方子，头也不抬：“英杰，带客人去抓药。”
小兔子提心吊胆地接过方子领着叶修去前堂，一下子后堂只剩蓝河和王杰希。秉着认真打酱油的原则，蓝河自觉和千年兔子精没什么话题，一时有点尴尬。
王杰希倒是尽职尽责，大小眼扫着蓝河，问：“蓝河，近来身体可好？”
蓝河随口答了个还不错谢谢王堂主关心，仔细一想自己和叶修都没跟王杰希提过自己的全名啊。
不愧是神仙。
饭局散后有三三两两的人去参加续摊。张新杰看了眼手表十点半，刚迈出门便看见韩文清站在路口对他抬了抬手。
“你现在回去？”
“回去。”
十一点要准时睡的，张新杰默默想着他说过的话。
韩文清转回头去跟队里兄弟说了几句，完了看着他：“不如你送送我，刚喝了点酒，你开车过来的吧。”
他知道张新杰滴酒不沾，后者果然点头说：“行。”
韩文清掐了烟，“那坐你的车。”
五分钟后张新杰把车开到饭店门口。透过车窗看着里面那人标准得跟驾考指导书一样的坐姿，韩文清忍不住有点想笑。他眉头的深纹舒展开一点，忽而又渐渐聚拢回去。
“奇怪。”
韩文清坐进去把车门关上，手毫无预兆地伸向张新杰的领口。后者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才发现韩文清抓住的是从他胸口伸出来的一小片枝叶。
韩文清擅自解开了他衣领的两颗扣子，里面的植物就哗啦一下冒出来，有什么东西掉下，他反应极快地抓住。
“新杰。”
张新杰低下头看。
在韩文清手上的，是一个小小花苞。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