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默 欢 喜

快点到下一章吧（目死

05

  
  
  叶修最后只是简单地说，别胡思乱想，我会帮你的。而后带着蓝河回去了。但是具体要怎么帮，叶修在几成把握的情况下说出这句话，蓝河也摸不着他的底。
  
  回去时蓝河在出租车里就开始打盹儿，到家后彻底不行了，扎在沙发上就睡。被叶修捏着后领子说：“要睡就到床上去。”
  “那你呢？”困顿极了的人还带着浓郁的鼻音。
  叶修边上楼边说：“我要工作。”
  “哦。”蓝河茫然地点头，倒头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不知是几点。外面一片黑，唯有不远处一盏台灯低低地发光，叶修坐在地板上，地上茶几上摊着一堆书和纸。
  蓝河动了动，身上的毯子就滑了下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人披上的。叶修听到响声抬头：“醒了？”
  迟钝地点头，蓝河拿起手边的毯子看了看，又看看不知为何搬到客厅工作的叶修，昏沉中隐约明白了什么。
  “几点了？”
  叶修看了眼钟：“快五点。”
  “你没睡吗？”
  摇头。
  “……发现什么了吗。”
  仍然摇头。
  “还有四天。”蓝河哑着嗓子说。
  “不到四天。”
  叶修更正道，他的脸有一半淹没在黑暗中，昏暗的灯光下就这么不眠不休地看了几个小时的资料。蓝河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下了沙发才觉得有点饿了，想起来他和叶修晚饭都没吃。
  客厅响起趿拉着拖鞋走路的声音，接着厨房传来声响。专心埋头书籍的叶修闻到一股香味，一下子走了神。一转头蓝河端着两碗面条走过来，一碗递给叶修：“吃点东西。”
  “嘿……还真是饿了。”叶修接过来，这才在无边无际的书海中喘了一口气。打卤面还卧两个鸡蛋，入口喷香的，他抬头看了眼对面坐着蓝河专心吃面的样子，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暖意。
  
  等两人吃饱了，蓝河稍微洗漱一番，精神抖擞地在叶修对面坐下：“情况如何，需要帮忙吗？”
  “需要。”叶修抬起头简单地说，“要帮罗辑，还有机会。”
  “真的？”
  叶修没答话，在满地的书纸中找到一张白纸，放到他和蓝河的面前：“你知道神算怎么通过先知来改变别人的命运吗。”
  蓝河做洗耳恭听状。
  “首先要明白，环数典是这个世上最客观的记录者，环数典上记录的事情[一定]会发生。就像现在，环数典预言记录会停止，那它就一定会停止。”
  叶修边说边把这几个字写在纸的最右边，打上圈。
  “但是环数典只负责结果，不负责过程，也就是说——”叶修从那个圈往左画了好几个箭头，“只要结果达成就可以了，如果我们插手中间的过程，也导致了环数典无法继续记录，到底我们做了什么，它是管不着的。”
  蓝河似懂非懂，叶修耐心教学：“比如你前晚回家时绕开了出车祸的南星桥。那一晚一定会发生的事是[下雨]以及[桥上有人祸]。所以罗辑让你避开有桥的地方走，南星桥上还是会发生车祸，但是你得救了。这就是神算可以改变的事。”
  “这样，我明白了。”
  叶修点上一支烟，接着道：“天灾是不可改的，人祸相对来说就比较容易。从古至今神算就是这样，占卜天灾，避免人祸，保护故乡的子民不受天灾牵连，保护有才华有作为的优秀者不至于早逝。通过这样的方式暗中推动着人世的发展。”
  二十四家的能力……真是很可怕，这才只是一个罗家而已。蓝河听着叶修的话，出了一身冷汗。
  
  “那我们现在要找到导致结果的[原因]？”
  “找一个又既能让罗辑平安，又能保住环数典的[原因]，”叶修把一支笔递给他，“把所有可能都写出来，再把做不到的排除掉。”
  “枚举法。”蓝河说，叶修一滞，摇头：“听不懂，本人只有初三文化，麻烦大学生体谅一下。”
  大学生飞快地笑了笑，把[罗辑死亡]和[环数典消失]写在纸上，在旁边画了个叉：“首先这两项都是不行的，还有什么条件吗。”
  叶修对他进入状态的速度稍显惊讶，但也迅速地接道：“没什么条件限制，罗辑是唯一的神算，环数典和九筹是一体的，就这样而已。”
  他数起来：“第三、罗辑失去天赋。第四是宝器更换。”
  蓝河把这两点都写在白纸上，思索了一会儿：“第五——九筹——改变了？”
  说完他抬头看叶修一眼，大神对这充满想象力的答案不动声色，只说：“写上去。”
  刷刷地纸笔声，叶修说出了第六种：“或者那是环数典的最后一页。”
  说完了这句话，也实在想不出什么了。蓝河写好了把笔放下：“有能用的吗？”
  “我看看——”叶修接过纸，把烟夹在耳朵后面，“三不行，失去天赋的因素很多，现在要废了罗辑一身神算功夫估计他也残得差不多了。更换宝器……我个人认为就算更换，环数典也会记录才对。”
  他把第三条和第四条都打上叉。
  “九筹改变？变成其他的吗……嘛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变成什么呢。”在第五条旁边画了一个问号，“第六可以一试，不过宝器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破坏的。”
  现在千机伞和他自己的功力能做到几成把握呢？三成？也许三成都没有……叶修这边盘算着，蓝河顺手翻起地上的书，转回封面一看，封皮上用小篆写着《古今名门通录》。
  他对着目录翻到其中一页往下读，不自觉间眉头皱起，左手食指卡在嘴唇上拇指托住下巴。叶修看着有趣，问蓝河你在想什么呢。
  蓝河把那一页书给他看，罗家家谱，庞大的家族下最后只剩一条孤零零的线，用加粗的字写着罗清。
  “我在想，如果像你说的一样，神算是个能力不足就很危险的工作，为什么到罗辑爷爷之后一个分支都没有了。这么重要的工作不留多一些选择余地吗。”
  一句话把叶修问到了。
  为什么罗昧光之后没有人再学习神算？
  为什么罗昧光要封印九筹？
  两个问题串在一起，叶修脑海里轰然作响了一声。
  “假设……假设他遇到了和罗辑一样的情况呢。某天发现环数典变成了空白，你觉得罗家百年一遇的天才会怎么做。”
  “——所以不让家里人学神算？因为他也想到了那种结果？”蓝河看向纸上列出来的第一条。
  “也有可能是因为环数典的预言，神算才减少了。”
  不想看到家人减少，也害怕眼睁睁地让九筹消失，所以把整本环数典都封印起来。
  “还有封印这一条路可以走，我想罗昧光一定是因为空白页的出现才把九筹封印的。”叶修甚至有点激动，把这一条加上还打了个重点号：“说不定可行。”
  “但是，”蓝河在一旁提醒，“罗老先生不也过世得很早。”
  “……靠。”
  该死，居然给忘了。可能是一晚上没睡太疲倦，居然连如此显而易见的事实都忽略了。罗清年仅四十就死于肺病，很难说是不是和环数典出现空白页相关。
  蓝河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完全亮了，朦胧之中他道：“假如真的能找到那个神匠呢。”
  “不可能的。”叶修断言，不耐烦地丢下笔“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神匠了。”
  
  “……我看暂时也没进展，不如你先休息。”
  假装没有注意到他的失态，蓝河把人赶去睡觉。叶修漫不经心地答应一声，却趁人不注意溜出家门。
  清晨的街市逐渐热闹起来，学生和上班族们在早点摊或公交站前三三两两地聚着。叶修匆匆赶路，一边把嘴边的烟掐灭，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支点上。
  男人的身边飘起淡蓝的烟雾，只是一晃眼的功夫他便融入人群里，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就像这个不起眼的男人从来没存在于街道上一样。

  市医院住院部的小护士看完了一本漫画要去换班了，正伸着懒腰，身边簇然掠过一阵风，凉得她打了个哆嗦。
  “谁把门廊的窗户打开啦！”小护士骂骂咧咧地走到窗前，愣了：“咦，没开呀。”
  叶修侧身闪进罗辑病房时谁都没有注意到。淡淡的蓝色烟雾很快在病房上空漾开，有一股清朗的甜味。床上的少年翻了个身，头埋进被子里，显然是睡得更沉了些。
  “……二十四小时之内闯进小孩子的房间两次真是抱歉，不过我可不是变态呀。”
  叶修呵呵呵地笑，拉过罗辑随身的行李包开始搜，不一会儿就从最内层里找到一本看上去很古旧的笔记，卷边的封皮上落款是罗昧光。
  “罗老先生，得罪啦。”但这人笑得毫无愧疚感，叼着烟蹲在地上翻书，那样子就像把神算笔记当成什么本地小报的大叔似的。
  不消片刻他就合上笔记，之前讨论时的焦躁表情一扫而空，换上了那副招牌般悠然自得的笑容。
  “好，这下就明白了。”
  
   同一时间蓝河乖乖在上课，全然不知叶修正在未成年人的病房里偷鸡摸狗。教城规的是个老头，声音催眠还极其啰嗦，就在蓝河犯困的时候，有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撞在他右手背上。抬眼一看，是一只白肚红背的小……鸟？
  为什么这个教室不靠窗的位置会出现鸟。
  蓝河呆愣着，那只小肥啾不耐烦地啄了他一下，示意他取走自己爪子里的纸条。打开一看是叶修写得惨不忍睹的字：有办法，速来医院。最后叶字落款倒是潇洒流畅。
  信顺利传到后小肥啾抖抖毛，忽地化成一只纸鹤，噼啪一声烧成了灰。火花激起附近学生惊恐的尖叫：“你在搞什么啊？！”
  蓝河内心也在尖叫：叶修啊啊啊啊啊啊？！

  走进病房时蓝河整个人都不好了。叶修好整以暇地靠在窗台上，看他进来后笑道：“看样子成功了嘛。”
  “你弄的那什么玩意儿。”
  “这个啊，”叶修摊开的手心上一只纸鹤，“用我的纸符做成的，只要注入灵力——”他吹了一口气，纸鹤抖了抖变成红背白肚小肥啾，叽叽喳喳的飞走了。一旁的罗辑看得目不转睛，叶修笑嘻嘻：“传信啊办事都可以使唤，很棒吧。”
  “棒你个头，它可是在我手上自燃了啊！自燃啊！”
  “诶，那是待修正的BUG。”
  “那就修正了再用！”
  罗辑忍不住插嘴：“二位……你们特意来吵架的？”
  “……咳！”  
  叶修正色道：“说正题吧。关于你的事，我想到一个法子。”
  罗辑这边说：“我也想到一个不成文的办法。”
  而后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让我来把九筹封印吧。”
  话音刚落，罗辑和蓝河都是一惊：“咦？”

  叶修却是一片风轻云淡。
  “诶还真的想一块儿去了。那罗辑你先说。”
  罗辑像个被老师点名回答的优等生一样，有条有理地说：“我是参考了爷爷的笔记后，发现可以用咒术把九筹封印在环数典里让他不再现身。这样会大大削减环数典的力量，也许空白页的预言也……”说到最后他底气不足起来。
  “好。”叶修点头，接过他的话，“我的想法跟你差不多。不过你那边是[削弱力量]，我这里的话会变成[彻底让环数典无法运作]。”
  “为什么，方法不是一样的吗？”蓝河不解。
  “过程差不多，结果相去甚远呐。”
  叶修不紧不慢地解释。
  “如果是罗家人做的封印，可以限制九筹行动，削弱环数典的力量。少进行占卜工作，神算自然就少有福祸因果的报应。但是这么一来终归是罗家人在管理着，九筹和环数典也都相安无事。再说以你现在的灵力，能封住九筹这样几百年的神物么。”
  明明是听着不会舒服的话，这个人说出来就变成一种无法让人回驳的客观语气。叶修接着道：
  “要是用我的咒术封印，那相当于用我的名字把九筹封印起来……那么[罗家神算的九筹]自此，不复存在。”
  这个怎么听上去那么像明抢啊？
  蓝河无力吐槽。
  出乎意料的是，罗辑只沉默了片刻，就答道：“那就按您说的去做吧，麻烦了。”
  叶修意味深长地笑。
  “好，那么幻兽九筹就由我君莫笑接收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