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默 欢 喜

04

  戴面具男人出现的瞬间，蓝河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却并未感觉到室内温度变化。出于对不寻常之物的回避本能，他往叶修身后站近一步，反而让男人注意到他。

  “这孩子是……”

  “我学生。”叶修答道。

  男人突然凑上来，一把抓住蓝河的手，用力摇晃：“幸会幸会，在下李轩，双鬼里的那个李轩。”

  他整只手都缠着厚厚的绷带，触手冰凉而僵硬，面具之后不知是何表情，总之一身死气。蓝河被他抓着，简直全身的警觉都被激了出来，脸色崩得惨白。最终还是叶修用手护了他一下，示意他出去待着，李轩这才放开蓝河的手。

  直到走出去关上房门，蓝河才靠在墙上长出一口气，同时冷汗全部落了下来，连手心都在微微颤抖。

  “你吓着他了，”等蓝河出去后，叶修点了支烟，“你身上鬼气太重。”

  “抱歉，”李轩挠挠头，“我以为你的弟子，至少……”

  “还算不上弟子，那孩子有些缺陷。”

   叶修吐了口烟雾。

  “先说正事，你们这次来，总不该是找我打架的吧？”

  李轩摇头，叶修等了一会儿，才觉察出不对劲来。

  “话说回来，吴羽策呢？”

  吴羽策便是双鬼中的另外一位，李轩掌控空间，吴羽策掌控时间。现在出现时间回跳的问题，叶修本来想找的就是吴羽策。

  李轩挠挠头，又叹口气。

  “阿策啊，阿策他，他不见了……”

  蓝河在外面蹲着，没忘记继续读秒。虽然手机时间永远在23：30 到23:33往复，但实际的时间又过去了十多分钟，叶修推门出来，和蹲在门边的蓝河撞个正着。

  “哎！哎，没事吧？你怎么蹲在这……”

  蓝河往房间里探头看去，感觉那股死气已经消失了。

  “李轩走了，他还要看着年兽。”叶修替蓝河揉揉被撞到的脑袋，“出了点问题，王大眼现在不在，所以我要替李轩去办一件事情，诶你还记得老板娘进门之后把车钥匙放哪了吗？”

  “你要出门？去哪？”

  蓝河爬起来，跟着他下楼。

  “开车上山。”

  叶修东找西找，终于在鞋柜上找到了陈果的车钥匙。等他重新穿上大衣和围巾，发现蓝河也在系鞋带。

  “你也去？”

  “会拖你后腿？”蓝河抬眼看他，“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

  “倒也不会……”

  叶修上下打量着他。

  “身体没问题？”

  “还行。”

  蓝河伸了个懒腰，叶修取下围巾捂在他头上。

  “那走吧。”

  在时间回跳下开车异常困难。好在江区的车不是很多，等上了桥才渐渐有前去千念山的车辆聚拢。蓝河回头，车窗外一辆黑色的积架正在渐渐消失，回到它三分钟之前的位置，又很快地淡出他的视野。

  叶修把车开得快极了，蓝河提醒他注意回跳的车辆，他耸肩：“撞不上的，在他们的时间里我们并不存在。”

  “为什么？”

  “嗯……因为掌控时间的双鬼吴羽策失踪了，造成时间紊乱，年兽没办法过来，”叶修打着方向盘，“李轩说他大概在千念山一带，我去帮他找找。如果王大眼还在拾曲的话，这事就轮不上我管了……算了，大过年的。”

  那大概就是灵能者才能在这奇妙的时间里穿梭的意味，蓝河又问：“现在能行动的，只有我们两个？”

  “如果只算人的话。”

  蓝河靠回座位上。

  临到山下实在开不动了，叶修另辟蹊径，按着陈果的路数直接横上山。没跑多久突然一喘，陈果那辆引以为傲的叉系列不动了。

  “啧，老板娘没加满油。”

  叶修又试着发动了两次，最终只能停在一块较空的平地上。

  “回去果姐得骂人。”蓝河打开车门的同时打了个冷战，叶修在那边踩烟头：“嘿，那也要开得回去才行。”

  

  “真冷。”

  山上前几天下过雪，温度比市内低些，如今树枝上还留着些许皑皑痕迹。蓝河出门时只穿了双帆布鞋，围巾还是叶修给糊的，这时觉得冷嗖嗖。叶修在前面对他招手：“来来，上去走走。”

  蓝河硬着头皮跟上，前面那人优哉游哉，背着手散步似的。

  “我说、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找？”

  “你站上来，上来。”

  叶修拉他上一个坡，让他仔细看，蓝河无言地看着面前大树一溜排开。

  “什么？”

  “嘘……小声点你啊，急什么呢。”

  说罢叶修拍拍手掌，树枝上的残雪忽然散开，如同拍起尘埃。但细看并非如此，那是某种发光的细小生物，荧荧一点，一串惊起另一串，一路沿着树木点亮。靠得近的些许向他们聚拢，缓慢地绕着蓝河的手指打转。

  蓝河眼神紧跟着那些小东西，心想，好像漫天繁星。

  喜不喜欢？

  脑袋里好像有根哑弦突然拨响，他不由地自语道：

  “雪里的……仙人……”

  叶修挑眉：“你知道？”

  蓝河愣了一下，手边的光点四散开去。

  “我猜的。”  

  “哈，它们可不是仙人。这是一种很低等的妖怪，在雪里诞生，聚集在一起时会发光，所以叫做雪萤子。”

  叶修轻轻拍掉外套上的雪萤子。

  “你注意看它们的分布。”

  蓝河仔细看了一圈，发现了叶修所指的位置。

  “喂……那边是不是聚得有点太多了。”

  蓝河指向某处，叶修朝他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过去看看？”

  蓝河注意到的那处地方，因为聚集的雪萤子比周围都多，发出的光亮耀眼得如明灯一般。即使他们走近那些雪萤子也丝毫没散开的意思，围着蓝河的腿优雅地旋转。

  “这到底……”

  “注意看地上。”

  蓝河眯起眼睛，枝叶和残雪四散的泥地被成群的雪萤子照得发白，其间不明显，但地上的确有两枚脚印，淡淡地蓝色，像画在地面一般。

  这说明，脚的主人没有重量。

  蓝河马上抓住叶修的袖子

  “啊，看来找到了。”叶修俯下身来确认，满意地点头。

  “雪萤子是非常弱小的妖怪，喜欢聚集在强大的妖怪身边，靠他们散发出来的微弱灵力来增长自己的存活时间。吴羽策和李轩是非常强大的鬼，他踩过的地方都会有残余灵力，而雪萤子的光能照出鬼和妖怪的脚印。”

  “这样啊。”

  蓝河在原地研究了一会儿，叶修已经顺着脚印方向往前走了。他一走，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雪萤子也跟着飘过去，粘在身边不放。

  原来如此，所以叶修也是灵力很强大的人。

  蓝河默默看着，因为时间久到不自然，叶修回头唤他。

  “小蓝，跟上啊。”

  他站在被雪萤子点亮的闪耀夜幕中，身边萦绕点点雪光，当真像雪中的仙人。

  而蓝河没来由地，忽然觉得这一幕无比熟悉，一股怪异的酸痛感于是也从心底涌上来。

  ——啊啊，感觉快要哭了。

  “你干嘛啊？”

  “来啦。”

  

  前面的叶修突然停住了，身后的蓝河探头出来：

  “找到了？”

  蓝河搓了搓冻僵的双手，顺着雪萤子的指示一路找过来，不知道在山里绕了多久，鞋子好像已经踩湿了，四肢都冷得厉害。

  “吴羽策的足迹不见了。”

  “啊？！”

  叶修蹲在地上，身边的雪萤子围着他转啊转的，看上去欢快得很。

  “转转转，你们倒是开心了，告诉我吴羽策在哪啊，啊？”叶修用手指逗弄着它们，“该不会被超度了吧？你觉得呢？”

  眼看就要聊上了，蓝河在后面打断他：“别玩啦，还是再找找吧。”

  “那可是吴羽策，如果他真的想藏的话，恐怕要李轩亲自来才能找到吧。”

  “但是，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其实……”

  “等一下，嘘。”

  叶修示意他安静，同时皱起眉头。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附近，叶修在背后做了个待在原地的手势，自己又往前走了几步。蓝河在后面不敢轻举妄动，眼角却瞥到脚边有黑影飞快地掠过。

  这个静止的时间中，能移动的只有灵能者、鬼和妖怪。自然而然，千念山这个神奇的地方，不止雪萤子这一种妖怪。

  蓝河本能地后退一步，正好踩着边缘一块雪，脚下一滑。

  再也不穿帆布鞋上山了，摔下去的瞬间蓝河诚恳地想。

  

  “好痛……”

 蓝河撑着地让自己爬起来。环顾四周，本以为会跌到很黑的地方，没想到一群雪萤子也跟着他下来了，此刻正围着他打转。

  “哈哈，你们跟着我干嘛？我可没有灵力给你们吃……”蓝河伸出手指，小东西们立刻围上来，将他眼前的视野照亮。

  “……谢啦。”

 在时间静止的世界里，就算有群妖怪陪那也是好的。借着光，蓝河大概看清了自己所处的地势。顺着下坡摔下来了。叶修在正上方，以这个陡度来看徒手爬上去是不可能的，而且……

 他看看自己。

 手，冻僵了，而且摔下来的时候蹭红一大片。鞋子依旧湿着，而且连外套也脏了。好在浑身上下没怎么受伤，也不觉得哪里疼痛，只是仍旧很冷。

 总之要先绕上去，再想办法找叶修。

 

 蓝河决定先往左走。反正也弄不清楚方向，那就随便蒙一个，错了再说。他的雪萤子们忠心耿耿地跟着他，在他身周点亮一小圈光晕。

 他是边读秒边走的，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脚步渐渐变缓了。

 总觉得有点违和感，蓝河疑惑地看着在自己四周的雪萤子们。

 “刚才……数量有这么多吗？”

 周围的路都被雪萤子们照亮了，不止如此，蓝河定睛一看，连躲在树枝上的雪萤子们都成群出动，缓慢而坚定往前涌动，好像一条会发光的河流。

 前面有什么让它们趋之若鹜的东西。

 [雪萤子最喜欢待在强大的妖怪身边啦。]

 叶修说过的话犹在耳畔，蓝河成功地在十分寒冷的情况下再次出了一身冷汗。这种时候当然要转身逃跑，只是他未来得及动，前方就传来鞋子踩地的脚步声。

 是人类吗？

 蓝河静静地看着几乎被雪萤子包围那个人走过来，好不容易拨出一点空间来看他。

 “人类？”

 对面这样问着。

 “你是吴羽策？”

 蓝河脱口而出。

TBC

开了三四次都打不开差点就放弃了

番外：

叶：双鬼的吴羽策啊……

蓝：所以是哪一个

叶：啊？

蓝：吴与策，到底不见的是哪一个？

叶：……不是……

（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