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默 欢 喜

 

 无数个春秋轮回，它们只是无停歇地奔波着，细碎的脚步声向人类告知这个世界自古便存在的道理：

 栽花成香，养树成荫，积善有福，作恶得祸。  

01

  只是因为在工作途中听到了很好听的声音，于是不由得停下脚步，连应该去工作这件事都忘了。

  那到底是什么声响呢。

  极其有力量的，优美的，极具爆发力的，“迸”的在安静的天空中炸响，再沉闷地回归地面，带起草木的声响——

  

  “啊，飞出去了。”

  “真的假的？门没关上？”

  “喂！一年级的！”

  网球社的副部刘小别拍着球场门，声音里已经带了些怒气。

  “停课期间球场只开放到五点啊。”

  两个一年级新生露出糟糕的神色，其中一个利索点的赶紧道歉：“师兄对不起，我们把学校的球打到后面去了，刚想去找。”

  “回去吧，我来找。”

  “谢谢师兄！”“麻烦师兄！”

  大一的忙不迭开溜，刘小别穿过网球场。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家伙忘记关上清理时才用的后门，那一面尽是些尚未整理的草木。刘小别叹了口气，弯下腰开始搜寻。好在不久便看见黄色小球安静地躺在草丛里，刚伸出手去，眼前突然跃进一个红色影子。

  “嗯？”

  刘小别条件反射地去捉，他出手迅速，但一团红色影子飞快地一闪而过。再一看，网球早已不在原地。

  

  什么呀。

  树上的鸟突然聒噪起来，刘小别站在树下，回味着那一瞬间，手上掠过动物般的毛茸茸的触感。

 “……狐狸……？”

  

  “爸，咱们学校有狐狸吗？”

  “有，怎么没有。学校里什么都有。”

  刘小别是R大政法系三年级学生，父母都是R大老师，是典型的教职工子弟。刘爸在R大老校区工作了十几年，是个校园通。

  “咳，还有蛇哪，沿着文学院竹林的小河游，把小姑娘们吓得……”

  “您见过吗。”

  “见过啊，就是黑不溜秋的，有些还长四条腿……”

  “不，我是说狐狸。”

  刘小别回忆着今天下午在树林里的遭遇，手上温热的触感，红色的影子，似乎就是那哺乳类犬科的小动物。

  “以前秋天倒是经常见到小个子狐狸，现在很少了。”刘妈插嘴，适时地往儿子的碗里加了个鸡腿。

  “秋天吗。”刘小别看了一眼窗外。现在可是冬至，都快下雪了。

  “对，秋天小动物出来找吃的嘛。那狐狸可聪明了，人根本抓不着，跟成了精似的。”

  “狐狸吃网球么。”

  “怎么可能！”刘妈啪地盖上电饭锅，结束了这个话题。

  

  翌日放学刘小别溜得特别快，顶着冬日凛冽的寒气特意又绕去网球场。果然怎么找都找不到昨天的网球。毫无疑问是被那只狐狸拿走了。但是，一只拿网球的狐狸？该不会真的是成精了吧。

  刘小别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于是放弃思考这个问题。想往回走时又听到树上的鸟一声怪叫，草丛响动。刘小别反应极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网球，对准声音传出的地方砸过去。

  “别动。”刘小别略得意地笑了，草丛里果然有个一动不动的红色影子，砸中了。

  刘小别往那边走了两步，说时迟那时快，红色影子猛地扑出来，把他整个人直接扑倒在地上。

  “呃！”刘小别的背撞在地上，听见一个激昂又稚嫩的声音在头顶炸开：

  “喂！喂！喂！怎么做到的！”

   小孩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小孩子？

  “咦，这谁家孩子啊？”

  又多出一个青年的声音。刘小别艰难地抬起头，居然有个人不知何时走到他们面前，好像是地理院那边，叫什么来着。

  “刘小别，我是学生会的蓝河，社团联合会时见过的。”蓝河伸手把他拉起来，来路不明的小孩立刻躲在刘小别身后，抬眼好奇地盯着人看。

  蓝河递给刘小别一张表格：“我来发期末期间社团活动停止的申请表格，你是网球社的负责人吧？”

  “谢了。”刘小别接过，神情有些尴尬，“不过我说你，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啊？我从树林那边的小路穿过来的。”蓝河看向那孩子，“这是你弟弟？”

  “才不是，这小鬼是突然冒出来的，我压根不认识。”

  蓝河稍微弯下腰，目光和那孩子齐平：“难道是哪个老师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小孩穿了一身红衣，长相很是聪明伶俐。听了蓝河的问题，眼睛滴溜溜一转，细不可闻地说：“我叫……小、路。”

  “叫什么？小卢？”

  闻言那孩子甜甜地笑了，用力地点点头：“嗯，我叫小卢。”

  “哦，小卢，你多大了？初中生？”

  小卢又点头。

  被扑的刘小别就没那么好脾气了，把人直接从身后拎出来：“你是哪个学校的，爸妈呢，溜进大学想干什么？”

  小卢被他连珠炮一般的问题轰得转而躲在蓝河身后，顿了许久，缓慢地摇头：“不知道……”

  “啥？！”

  “哈哈，可能是不敢告诉我们吧，偷溜进来玩的？”

  小卢又用力点点头。

  刘小别看了看身后，走过去去捡起网球：“喂小鬼，这东西没伤到你吧。”

  小卢一看到网球便两眼发亮：“没有！这个怎么玩？教我玩！”

  “原来你想打网球啊。不过现在天已经黑了，还是早点回家吧，你家在哪？”蓝河摸摸小卢的头，后者舒服地眯起眼睛。

  “我家在临川路，240号。”

  蓝河些许惊讶：“那不是我家附近？平时没见过你啊。”

  小卢眯着眼睛笑起来，一瞬间眼中似乎有奇光异彩流过。

  “那是因为……我刚回来呀。”

  

  刘小别最终没有等到昨天的狐狸，颇有些懊恼。两人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是就近的蓝河把小卢送回去，就在校门口分别了。临走时小卢恋恋不舍地看着网球场，喃喃道：“天黑了就不能玩了吗。”

  “因为天黑就要回家了啊。”

  蓝河把小卢安置在电车后座上，一路低速开回临川路。奇怪的是今天开车一点也不冷了，仿佛后座上坐了个小暖炉。原来小孩子的体温有这么暖，蓝河记得童年的冬天自己基本就是个人见人嫌的冰块。

  他们开回226号时，叶修正巧也刚到家门口。叶修正准备掏钥匙，一看到小卢就笑了：“哟，是你呀。”

  小卢看见叶修便从车上下来，乖巧地低头：“您好。”

  “好，今年来得特别晚啊。”叶修笑眯眯地走到面前来，“怎么样，你要不要进我们家。”

  “不必了。”小卢恭恭敬敬，“可不能耽误了工作。”

  “也对，今天轮到哪家？”

  “240号。”

  “哦。”叶修恍然大悟状，“是了，是了。”

  蓝河对这莫名的对话一头雾水：“你们认识？”

  小卢笑了，拍拍蓝河的手：“哥哥，谢谢你。我先走了。”

  说罢他竟凭空化作一道烟雾，烟雾中钻出一只红色小动物，头也不回地跑远了。蓝河在原地呆成一座石像，被叶修揽着肩膀往回带：“走走走，回家再跟你细说。”

 “是狐狸啊。”蓝河端着茶壶，还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对。”叶修抿了口茶，“秋冬时它们便会在城市里出没，四处奔波。”

  “为什么？”

  “因为它们是预言者呐。”

  “每个人有一本功德簿，每年冬天来临前清点，有点商场年末盘点的意思。功过一笔勾销，相安无事，若恶业大于功德会给人降灾，相反呢，就给人些福祉。”

  “这些狐狸是功德簿神仙的手下，要是谁倒霉催的尽干些坏事，狐狸就会在他们家门口坐着，然后灾神循迹过来，就把这些倒霉催地给……”叶修做了个手刃的动作，蓝河不由得吐出小半口茶：“呃，杀人灭口？”

  “反正肯定是衰到世界尽头了。”

  “原来如此。”

  这么想起来，蓝河记得240那家人似乎本来就有一个女儿，但她爸对她不怎么好，经常看见小姑娘脸上贴着纱布，身上缠着绷带。

  所以他才说自己家地址是240啊。

  蓝河问，240家会出什么事呢。

  叶修耸耸肩。

  第二天大清早蓝河在警车鸣笛的声音中醒来，裹着大衣出去一看：240家门前围着好几圈人，透过人头可以看到蒙着白布的尸体躺在担架上，他们家女儿安静在后面看着，手上仍缠着石膏，眼神毫无生气。

  “240家的男主人死了，听说是暴毙身亡的。”围观完毕的蓝河回来汇报，叶修点了点头：“现在你知道了？”

  蓝河想了想。

  “但是我没有看到周围有狐狸。”

  “肯定去下一家踩点啦。现在仙界人手稀缺，一只狐狸负责一个地区，可是很忙的。”

  “听着有点可怕啊，没想到那么可爱的小孩是会带来死亡的狐仙。”

  “非也。”叶修看着报纸抖着腿，“灾祸是人类咎由自取的结果，狐狸只是来通知和警示的罢了。有因就有果，种下恶的种子当然只能收获祸的果子。但是从古时起人类一直狭隘地认为狐狸才是灾祸的元凶，导致现在它们都不怎么在人面前出现了。它应该也只在你面前现身过吧。”

  “嗯。”蓝河点头，想想又摇头。

  “不对，还有刘小别。”

  “刘小别？”叶修放下报纸，皱起眉头，“谁？”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处，刘小别照例早早起床，穿好运动服准备去学校晨跑。虽然现在是期末考复习期间，但从小练习网球让他养成了晨跑的习惯。

  “我走了。”刘小别和父母打了声招呼，出门，下电梯，走出大楼，一个红色的身影便撞在他身上。

  “喂，刘小别！”

  “你……”

  小卢笑嘻嘻地掏出一个网球：“我现在很闲，教我玩吧。”

  “我靠现在的初中生都不用上课吗，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家的，还有你……”刘小别一通爆发，目光转到小卢手上的网球，登时哑然无声。

  大学里租给学生的网球，都无一例外地印上学校LOGO，甚至都是编了号的。小卢带来的网球上，用记号笔画着那只丢失的网球编号。

  那只被狐狸叼走的网球。

  

  TBC

久等。上一章疏忽了没有让关键人物登场，导致这章剧情的展开变得异常艰难了。总之可能会很长，也许有8个partie，请让我慢慢把事情梳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