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蓝架空丨四、鬼桥 尾声
尾声
时间到了！
计时符咒的碎屑落在身边，蓝河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未等他反应，桥上的空气开始不同寻常地震动，而后扭曲着出现一条黑色裂缝。四周的亡魂似乎极其忌讳地纷纷躲避，蓝河跟着他们，抱紧高英杰兔往后退了几大步。
然而这只是开始。一只手从裂缝里伸出来，撑开裂缝，最后一个人影从裂缝中探出身子来。
看到这个[人]时，蓝河吃惊不小，这个家伙他记得：就是在高英杰第一次来委托那天，在高英杰来之前在房间里的那个鬼！叶修竟然给了他一张请鬼符！
蓝河下意识地护住怀里的兔子。鬼剑少年没有走上前，他依然背着长条形兵器，一半面容遮挡在充满咒印的面具之下。视线落在蓝河身上时，他极其郑重地施了一个礼。
“叶修大人。”
蓝河一怔：叶修？
叶修当然不会在鬼桥上，但是蓝河现在寄宿在叶修魂下，这个鬼一定是把自己当成叶修了。蓝河正想着，那边的鬼剑直接把他整个人扛起来。
“啥？！”
“按照您的吩咐，现在把您送回现世。”
“等等！搞错了，我不是……”这鬼剑少年个头小小，力气倒是出人意料地大。蓝河处于一种倒挂的姿态抵抗无能，手里一个不稳高英杰兔便滑下去，鬼剑伸手接住，顺势托入怀中。
“请抓紧。”
“啊啊……”蓝河泄气地放下手，算了，就假装当一回叶修吧，回去要紧。
市公安医院。
诚然医院总是事件多发的地方，各种不同寻常的事件在医护人员之间口耳相传。像厕所有奇怪声音之类的，早就不稀奇了。
值班医生低念着阿弥陀佛急匆匆穿过走廊，身后的男厕所里隐约听见无端的呻吟。
“痛痛痛……”
蓝河回来时直接摔到地上，不幸撞上马桶，此刻疼得厉害。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自己在一间厕所隔间内，带他从鬼界回来的鬼剑少年安静地站在一旁，怀里的高英杰兔似乎是睡着了，整个头都埋在少年的臂弯里。
“非常抱歉。”鬼剑歉疚地说，“您没有伤到吧？”
“没事没事，”蓝河拍拍屁股站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会突然出现在桥上？这里是哪里？”
“嗯？订立契约的时候，不是您下指示让我在您使用符咒时去接您吗，这里也是您指定的地方。”
“所以都说了我不是叶修啊……”
“诶？”鬼剑少年一脸疑惑，“可是您……”
蓝河自个儿也纳闷，在鬼界就算了，怎么上来了还把他当叶修。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把面具取下来。只见面具上额头的位置写着个不大的[叶]字。
这下小鬼剑轮到傻了。蓝河打开隔间的门，发现正是医院的男厕所，登时松了口气。同时发排气窗外的天空有些泛白，居然快天亮了，离一炷香的时间早已相去甚远。
这是叶修安排的，蓝河笃定地想，这肯定都是叶修安排的。他料到他们在鬼界会遇到麻烦，所以特意把符咒交给自己，一旦到了时间就召唤那个鬼剑把他们强行送回来。
蓝河转念又想，难道叶修一早就知道高英杰在鬼桥上会一无所获吗。
小鬼剑在后面十分局促地问：“那个，请问叶修大人现在在哪？”
“别担心，他人就在医院。”蓝河回头看他，“不过你出去前可以变成更普通的样子吗？这幅样子……”
不明兵器、浑身绷带，加上可怕的符咒面具少年，真这么走出去那赶明公安医院可以成为拾曲市十大不可思议之首了。
“是。”鬼剑依言开始化形，一阵烟雾聚拢又散去，鬼剑就变成了普通少年的模样，个子不高，整个人清瘦而细小，还抱着一只兔子。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和初次见面时迥然不同。蓝河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怒从心起，拉起少年的手就往外走。
“叶修！”
蓝河粗暴地推开叶修的房间门，马上意识到这里是清晨的医院，缩了缩脖子，关上门后才压低声音恶狠狠道：“我靠你！！！”
叶修正在床上走神，闻言拉开被子作兴奋状：“来啊来啊，千万别跟哥客气，随便靠。”
“你这人……”蓝河气得真有点恶向胆边生的意思，环顾一周没发现趁手兵器，最后在桌上看见一个不锈钢饭盒，于是高举着还带有糖醋排骨味的武器就要行凶。叶修一把抓住蓝河的手，朝他身后的小鬼剑喊：“诶诶诶，怎么不护驾！”
“还好意思护驾？”
“啊？”叶修看见鬼剑后也愣了一下，旋即求饶：“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个屁！”
在这两人的吵闹中高英杰逐渐清醒过来，仿佛做了一场百年大梦。回到现世的过程他完全没有记忆，只记得最后自己缩在一个温凉的怀抱里，像极了四百年前的那些听人诉说的夜晚。
我在哪？他动动耳朵，我现在是原形吗……？
被这个想法激起一身寒毛，高英杰猛地从抱着自己的那人的怀里挣脱出来，一眨眼的功夫变回寻常少年模样，惊恐地看着那人。
我被人类发现了？！
对方略有吃惊，蹲下来小声问他：“你是微草堂的弟子？”
“啊……”高英杰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初生的太阳尚未露出耀眼锋芒，病房里窗帘打开，柔和的晨光打在少年的脸上，引着高英杰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我在找一个人，那个人我找了四百年。
那个人也有这样一张苍白的脸，好看的眉头，线条柔和的细长双眼，高挺的鼻子下，总是带着一点笑意的嘴唇。
——他是我最重要的友人。
“一、一帆……”
高英杰难以置信地捧着眼前少年的脸，手不停地打颤。
“嗯？”
在鬼界闭关修炼了四百年，一出关就和叶修签订契约的剑鬼乔一帆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微草堂弟子会忽然念出自己的名字。但本能告诉他这个人并无恶意，似乎还有些熟悉。
乔一帆柔和地看着他，眉头忽而扩散出一片好看的波纹，伸出手揉揉他的兔耳。
“你啊，耳朵忘记收起来了。”
猝不及防地，高英杰的眼泪唰一下掉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大颗大颗滑落。乔一帆顿时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解释：“不是，你没有被别人看到……是我让你不舒服吗？对不起，我不碰了。”
“不……不是你的错……没有关系……”
高英杰啜泣着，双手抓着乔一帆的右手，虔诚地贴在自己额前。
“就这样保持一会儿……求你了……”
乔一帆安静地看着他，最后用剩下的手环住高英杰的背，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拍着抚平他的呼吸。晨光打在两个少年身上，恬静得像画里的场景。
一旁的叶修和蓝河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蓝河终于松开了叶修的衣领。
“算了，总归是个好结局。”
叶修恍然大悟：“原来被鬼诅咒之后，他自己修炼成鬼族了，难怪四百年来都找不到啊……”
剑鬼们神出鬼没，三界之内少有人清楚他们的行踪，更不知道他们怎么扩大家族培育后人，也怪不得高英杰一直找不到。
“可我总觉得高英杰在桥上其实见到了他。”否则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哭呢。
“他看到的是前世的回忆吧。现在那少年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叶修说。
唯独一点点记忆，不能带走不愿消去，记忆里最深刻的那个念想牢牢地刻在灵魂中，无处可去最终踏上鬼桥，和无数亡灵一起叹息。
也许每一个人都有一部分，曾经无限接近鬼桥。
“诶，你。”叶修叫他，“你叫什么名字？”
“大人，我是乔一帆。”
叶修指指高英杰：“给你个任务，把那快哭晕的小仙儿送回去吧。”
“是。”
乔一帆温柔地低头对高英杰说了什么，替他带上帽子，然后牵着他的手离开了病房。蓝河目送他们离开，头也不回地问：“叶修，剑鬼的寿命有多久？”
“无穷无尽吧。”
“是吗。”蓝河轻微地松了口气，低声道：“那这次，你可以看着他很久很久了……”
“也许没了记忆也没关系呢。”叶修笑着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在超越了凡人，流转在千百年的历史中也不会停止脚步之后，总可以创造更多新的记忆。
“终于结束了——”蓝河懊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怎么感觉我是白跑了一趟啊？”
可怜他在鬼桥上蹿下跳，就快要心脏衰竭而死，没想到最后转了一圈居然回到了原点。
叶修仍然笑着：“我可不这么认为……算了，至少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
“对呢。”蓝河再度起身，和叶修拉开一定距离站着。
“请说。”
叶修还在想会不会是要求减免论文一类的，蓝河开口道：“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在R市读书？”
蓝河的家在R市，初中和高中在R市读的。考上大学之后才回到拾曲，但这些他不曾跟叶修提过，叶修是怎么知道的？
叶修摊手：“你的学生档案。上面有你个人履历、家庭信息，自然就有你曾经就读学校。我还知道你并不是一开始就在分校，你考上的是本部的专业，后来才转到分校。”
“你调查我？”
“注意用词，小蓝同学，我是你的任课老师。”
“区区一门任课老师有必要调查学生档案吗。”
叶修不说话了，仍微笑着看着蓝河，后者全然不领情，强势地凑上来掐掉了叶修的烟。
蓝河的表情十分认真，甚至带了些狠。
“叶修，我的请求就是——”
他把额头抵在叶修额上，咬着牙几乎在叶修耳边说：“我禁止你再继续调查我的过去，不管是通过学校的关系还是向其他人打听，或者是别的什么方法。我禁止你用一切手段调查我的过去。”
说罢他离开了叶修，走出病房前，他垂着头：“这是我的个人隐私，既然我们同住，我希望你能够尊重我的……底线。”
房门轻轻关上，只剩叶修一人。
鬼桥 完
下章开八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