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默 欢 喜

  09

  让蓝河惊讶的不是陶轩的出现，而是陶轩现在的样子。

  蓝河是知道陶轩的。在他父母年轻的那个年代，陶轩是国内有名的演员，在不惑之年息影，成立了嘉世娱乐，是明星转型商业巨佬少见的成功例子。蓝河还记得小时跟父母一起窝在小小的沙发上看陶轩主演的电影，印象中那人长着一张算不上英俊耀眼，但也称得上温和讨喜的脸。

  而他眼前的这个人头发斑白，佝偻着蜷缩在轮椅上，如果不仔细看他的脸，认为是七八十岁的老人都不为过。最可怖的却也是那张脸，虽然带着年轻时的轮廓，但眼窝深陷、双眼紧闭，眼睛周围和额头上布满狰狞的深色伤痕，像是爬上一层荆棘。

  陶轩先开口道：“没想到你居然还敢来R市。”

  叶修也注意到他那双不正常的眼睛。

  “陶轩，你这是瞎了？”

  陶轩笑了笑。

  “有些事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看得出来，是挺不容易的，“叶修淡淡地说，”都把主意打到楚家去了，你们现在来找我干什么？“

  陶轩旁边的年轻人似乎被激怒了，扬起手指着叶修：“叶秋，我告诉你少来碍老板的事，你……“

  “我怎么了？”叶修笑道，“你该不会想叫我把镜子还给你们吧，想要自己来抢啊。"

  “你不要太嚣张！”年轻人咬牙切齿，“你以为现在还是以前你风光那会儿吗？！”

  “好了刘皓。“陶轩喝止了年轻人，刘皓不甘地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站回到陶轩身后。

   陶轩又转向叶修，就像他能看见叶修似的，直直对着叶修说：“不管黑猫还是白猫，只要能抓到老鼠都是好猫，我教你的你全忘了。”

  叶修最烦他这副好为人师的作态，明明老不了几岁，却时刻想当别人的爹，索性当没听见。陶轩也不在意，继续说着：

  “我是为了你们好，招惹楚家我不在乎。一旦大功告成，沐橙也会很高兴。”陶轩阴测测地笑，“你这样跑来，我们很难做。”

  叶修的目光随着周身的气压一起阴冷下来，蓝河在身后偷偷拉住他的衣袖，陶轩不管做了什么现在都还是苏沐橙经纪公司的老板，当场闹起来后续麻烦就大了。

  他们正僵持不下，伴随着一阵脚步声，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加入了对话。

 “陶总，好巧啊。”

  蓝河闻声回头，就见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带着苏沐橙走了过来。

  这个人他见过，是和苏沐橙、周泽楷一起合作了那部民国间谍剧的男主角，名字他不太记得了。

  “楚老弟，”陶轩有些惊讶，随后定定地看向他身后的人，“沐橙，你来了。”

  对了，楚风城。蓝河仔细地看着男人和楚云秀十分相似的眉眼，心道这肯定是楚家派来支援苏沐橙的自己人了。

  楚风城带着苏沐橙站到叶修他们身边，一下子叶修这边就站了四个人，同对面两人相比，气势之间的差距一下子显露无疑。

  “我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陶轩对苏沐橙说，他旁边的刘皓神色惶恐了起来，显然软禁苏沐橙的计划失败了。

   苏沐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老板，没有回应。蓝河皱起眉头，这陶轩是真瞎还是假瞎，苏沐橙没有说过话，他怎么知道来的人就是她。

  “我之前接受了音乐会邀请，正好沐橙最近没有通告，就带她来散个心，”楚风城笑道，“陶总不会介意吧。”

  “没事没事。“陶轩假笑着和他客套了几句，也不想多谈，示意刘皓过来推轮椅。

  “老板？”刘皓心有不甘。

  “走吧，“陶轩说，“三对二，今天只能算了。“

  刘皓临走前还不忘又瞪了叶修一眼。

  蓝河气的想比中指。这陶轩什么意思，就算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异能，也不能把他不当人看吧？还是说果然只是个臭瞎子。

  等人走了，叶修才上上下下地看苏沐橙：“没事？”

  苏沐橙：“没事。”

  楚风城说：“先撤吧，有什么上车再说。”

  两个当红明星就这么站在这太引人注目，有大胆的路人已经跃跃欲试想来要签名。

  四个人赶紧离开了音乐厅，到停车场时可怡已经开着载叶修他们来R市的那辆专车等在那儿了，蓝河想走过去，被楚风城拦了一下。

  “哎，你跟我去坐另外一辆，”楚风城朝另外那两人扬了扬头，“让他们两个单独聊聊。”

  蓝河看到可怡从驾驶座上下来，叶修很自然地坐进去，苏沐橙跟着坐进了副驾驶。

  另一辆车是楚风城的保姆车，司机居然是李华。李华向蓝河打了声招呼，就把保姆车里连通驾驶室的小窗给关上了。

  看来楚风城跟楚云秀关系很密切啊，蓝河想着，但是楚云秀不是独女吗，难道是……豪门私生子。

  “喂，你想什么呢。”楚风城敲敲他的脑袋，然后在蓝河的眼皮底下，他的相貌身形开始扭曲变化，最后成为了楚云秀的样子。

  蓝河：“！！！！”

  楚云秀笑嘻嘻：“副业嘛。”

  蓝河替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丢人。

  楚云秀觉得他好笑：“明明是学生，却一点也不像老叶啊你。”

  蓝河干笑两声，叶修基本没教过他什么，倒是自己天天上下打点照顾此人，活像个包食宿的保姆。

  “这是这孩子的能力，能让别人看到我男性化后的样子，”楚云秀摘下胸前的胸针，上面镶嵌着一小片镜子，装饰得像块宝石，“被狗仔堵的时候很有用。”  

  “这个还你。”蓝河从身上拿出画骨描魂镜。

  楚云秀愣了一下才接过来。

  “谢谢你，”楚云秀很珍惜地抚摸着镜子，“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你怎么来了？“

  “可怡向我禀报了沐橙被陶轩控制的事，我就来了，”楚云秀笑了笑，“还好你让可怡跟着她。“

  “她没事吧。”

  “没事，”楚云秀回想起那两个看押苏沐橙的陶轩手下毕恭毕敬的样子，眼角抽搐。

  “刚才那个人是陶轩？陶轩不是嘉世老板吗，苏沐橙不是他的艺人吗，他们这是……？”

  “陶轩已经疯了。”

  楚云秀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觉得他已经够成功了？”

  蓝河点点头。的确，陶轩在以前是成功演员，也算在最辉煌的时刻功成身退了，不像一些年纪大的明星过了气还死赖在演艺圈演着不合适自己的角色，白白把人气流失。除了苏沐橙，嘉世娱乐也捧出好几个当红明星，陶轩可能一天到头坐着光收钱都嫌手软。

  “可惜啊，有些人过得太成功，就总是想去追求一些无聊的东西。”

  蓝河听不懂她的意思，隐隐觉得和镜子有关，便直接问道：

   “他偷你的镜子，到底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他意识到自己在打探大家族秘密，忙窘迫地道歉：“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有点好奇，您可以当我没问……”

  “没事的，”楚云秀笑，“其实也没用，那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描魂画骨是我第一次做出的镜子。”

  说话间她点了支烟，淡淡的烟雾中只听她道：“所以其实这两面镜子都没什么用。”

  “只不过是小姑娘家才会需要的，无聊的玩意而已。”

 尾声

  叶修先送了苏沐橙，再自己开回了楚宅。

  “欢迎您回来叶大人，今晚大小姐在星楼设了宴席，我现在带您过去。”

  来迎接他的照例是双胞胎。音乐会结束后，在戴妍琦身边保护的可欣也回来了。

  “你们大小姐今晚可真是心情好。”

  “那是，”可怡说，“从烟雨幻境投入使用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天气这么好呢。”

   楚宅的烟雨幻境今夜星光璀璨，甚至下起了流星雨，根本不合自然规律的极光也随心所欲地飘荡着，无一不昭示着管家大小姐今晚的好心情。叶修看着这阵仗，眼角无言地抽了抽。

   星楼里酒菜摆了一大桌，但入席的只有楚云秀一个，周围一群小镜灵在旁边伺候着。叶修走进来就看到这画面。

  “来，喝酒！”楚云秀拍拍自己身边的座位，小镜灵们乖巧地斟上酒。

  “我不喝，酒可害惨我了。”叶修坐下，点上一支烟。

  “抱歉，这事情因我而起。”

  “不是你的错，”楚云秀摇晃着杯子，“是人心叵测。”

  “我也没想到他居然把自己弄成这样，还不惜花大价钱去找帮手……对了，方锐和林敬言跑了。”

  “跑就跑吧，反正东西都回来了。”

  叶修心说我也是猜到你会这么说才放他们跑的。

  “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把镜子偷出去的。”

  “方锐的右眼，有问题。”

  叶修指指自己的右眼。

 “当时他的右眼很怪异，让我产生了幻觉，很真实的幻觉。”

  “我猜大概是他不知怎么知道了你的行程表，抓着你使用完镜子后的时机给你制造了幻觉，让你以为镜子已经放回去了。”

  楚云秀若有所思：“所以我以为我已经把镜子安置好了，其实没有，是我又带在包里出门了。”

  “对。他们大概想趁你放松警惕的时候下手，偷走镜子。”

  “对了，”叶修问，“你丢失镜子那天有没有去什么地方，或者遇到什么人？”

  楚云秀递了个眼神，身边的镜灵立刻拿出手机交给她，她一边翻看当天的行程一边回忆道：“那天我处理完客人的委托后，还有两个行程，一个是在外景采访，一个在电视台录制节目……我想起来了，我在电视台后台遇到一个粉丝小姑娘，她撞到了我，还让我给她签名。”

  “戴妍琦。”叶修十分肯定地说。

  “对对，好像叫我签的是送给戴什么琦的字。”

  “那就解释得通为什么他们后期还跟踪戴妍琦了，镜子没有用，他们以为是你和戴妍琦接触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但是，用身体能力直接操控人的全感，你确定？按常理，这是神格才配拥有的能力。而且他怎么知道我平时工作后怎么安置镜子？”

  “他不需要知道，也许是靠存在我们脑子里的记忆来激活幻觉。”

  楚云秀咂舌：“这也太逆天了，这个方锐不简单。”

  叶修陷入沉思。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没有办法解释方锐为什么能重现那样的场景，那个地方，本该是他的秘密……

  “总之，我已经跟大眼说了这件事，之后回去我再问问他。”

  叶修说完之后左顾右盼了一下。

  “蓝河人呢？”

  “他啊，我让他陪我喝了几杯，他就跑啦。”

  “你给他灌酒？？？”

  “什么灌酒，就几杯而已，我发现你家学生酒量不错，不像你喝一杯就倒了哈哈哈哈。”

  看来这女人是真的醉了。叶修冷漠地决定去找自家学生。

  打开房门，面对他的是空荡的床铺和卫生间。叶修转身出去，穿过被烟火照得如同白日的走廊，问了经过的镜灵，再走下通往庭院的木制楼梯，才看到坐在一截台阶上的蓝河。

  他是背对着叶修坐着的，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烟雨幻境今夜星光璨璨如白日，映在他的轮廓上，仿佛是他自身发出了些微光芒。

  眼睛眯了一下，叶修这时候才觉得今晚楚云秀的心情实在有些过于好了。

  这是睡着了？

  叶修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蹲在他身后，想把人抬回去，未想刚碰到人肩膀，蓝河突然就回了头，一双酒后红彤彤湿漉漉的眼睛正对上他。

  “噫，醒着啊。”

  叶修想抽回手时，却被对方迅速的扣住。

  蓝河有些用力的抓着叶修的手，脸凑到近前，似乎在确认眼前的是谁。 一股温暖的酒味扑鼻而来，叶修忍不住腹诽这楚云秀到底给他喝了多少，这样子是只喝了几杯？

  “蓝河，你喝醉了。”

  “我没醉。“

  “好了快回去休息。“

  “哈哈。”

  还哈哈。

  叶修哭笑不得，不愿和喝糊涂的人多纠缠，任由这小醉鬼搭着自己的肩膀，再顺势蹭上自己的脖子。

  “……那你先回答我个问题。”

  醉醺醺的气息打在叶修脸侧，他觉得自己都要醉了，心脏抖个不停，为什么自己酒量这么差啊？

  “好好好，你说。”

  蓝河附在他耳边道：  “我今天好像召唤出一个人形镜灵，为什么会这样啊？”

  “……我怎么知道，你应该去问楚云秀才对吧？”

  似乎对他的回答不满，醉了的人粗暴地甩开了他，自己摇摇晃晃地起身往楼上走。叶修在后面诚惶诚恐地跟着这祖宗，生怕他一个脚下不稳人给滚下去，蓝河倒是走得脚下如生风。他是不会酒后闹事的类型，回到房间床上一砸，被子一蒙，睡觉完事。

  叶修给他脱鞋袜的时候，他真的就已经睡熟了，还做了梦。

  梦里他回到楚云秀的那辆保姆车上，楚云秀倚着车窗吞云吐雾。

  “我妈呢生下我之后一直身体不好，所以她不愿意再生第二个孩子。我是独女，家族给她压力很大，她就自己搬去外地疗养。”

  “当然我不能跟去，因为那时候还小，每天都在修行。小女孩嘛，那是最需要妈妈的时候，为了见到妈妈，最后就做出了描魂和画骨。”

  “只要照镜子，就能召唤出和妈妈一模一样的镜灵。最开始镜灵只能存在五分钟，经过这么多年的改良，已经不需要时间限制了。”

  “召唤出的就是和使用者心里最重要的人模样的镜灵，怎么样，是不是很无聊？”

  是了。蓝河在梦中清晰地听见自己对自己说，所以那个时间点叶修会出现。镜子掉在地上照到了我，我召唤出了镜灵叶修。大概我能召唤出来的，也只会是叶修的镜灵。

镜中 end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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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鸡作者为何半夜突然掉落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