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默 欢 喜

之前拖太久现在不懂怎么回复了T  T

我更完鬼桥统一回吧T  T

04

 “奇怪。”

 踏上鬼道大约十几分钟后，蓝河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这条漆黑的小路仿佛无穷无尽，道路两旁空无一物，如不是脚确实在动作，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在前进。

  高英杰转头：“怎么了。”

  “一路上什么都没有。小说里那些荒草丛生，还有什么红色的花都没有……”

  “你说的是彼岸花的话，亡者们要走的鬼道末端才会有。我带你走的是通往鬼市的捷径，不过待会儿在路上也会和亡者的道路有交汇的。”

  话刚说完，视野左边出现了一处不同的路。距离虽远，也看得见那之上缓慢行走的队列，清一色都是穿着黑色寿衣的人，各自提着一盏灯笼。

  蓝河远远地看着亡者们安静前行，心里忽而徒生了些凄凉。

  

  “人死了以后都会那样吗。”

  “一般来说是的。”高英杰转头看着亡者群，“人死之后地魂收归地府，第二盏魂火也会变成鬼道上的提灯，指引亡者前行。”

  淡淡的光汇聚成细小河流，在长长的道路上低沉地闪烁。

  “所以没有魂火的人，只能在没有照明的情况下穿过鬼道。叶修先生会推测那个人会走到鬼桥上，大概是基于这个道理。”

  “这样的话，我也去那边走会不会比较容易找到？”

  蓝河心里清楚自己在这里的原因是体质和小灰相近，因此这么提议，反而把高英杰吓一跳：“不不不！不要过去，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那边的路我无法使用，这样不能保护你。”

  “但是……”

  “的确你的体质和那个人有点像，不过也只是魂火微弱的部分而已。”高英杰犹豫着，“除此之外，你的体质还有别的特殊之处。”

   蓝河一愣：“还有……？”

  “你的三盏魂火颜色并不尽相同。”

  透过兔仙的眼睛，很清楚地看见这人有两盏红色魂火，唯独人魂一盏是浅浅的蓝色，光芒都非常微弱。

  蓝河想再问什么，高英杰突然抬起手：“不要说话。”

  

  鬼道的前方头一次出现人影，是几位和高英杰一般穿宽大袍子的人，头发后系着面具的结绳。

  也是像高英杰一样是得道者吗。蓝河注意到的时候，自己的脚步已经跟着他们放慢了，像是有节奏似的，跟着前面的人一步一步往前走。

  ……什么？蓝河有点想笑，这是在排队吗？仙人也要排队？

  事实就是，即使是仙人，进入鬼界之前也要老老实实排队。队列的最前端站着一位面无表情的鬼差，到了高英杰和蓝河时反反复复地扫视他们。

  “何人。”

  “微草堂高英杰，奉堂主之令前来鬼市处理药品事宜。”

  “另一位呢。”

  “我请来带路的同行者。”

  鬼差狐疑地打量蓝河：“这该不会是个没过阎王殿的亡者吧。”高英杰听了也不反驳，不动声色地从大袖子里拿出一叠纸钱，用袖子遮着塞给鬼差。

  “麻烦您通融一下。”

  “这个……呵呵，微草堂的大人想来也不会这么逾越规矩，那你们过去吧。”

   蓝河捏了把汗，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你很熟练啊。”

  “嗯，以前和师父通行过很多次。”

  “仙人出入这条通道都会有记录，大概一柱香的功夫就会被师父发现了吧。”蓝河感觉到高英杰在面具下苦笑了一下，“我和你一样时间紧迫，咱们快些吧。”

  [现世生者死亡，灵魂便由鬼差，也可叫做无常回收，引上黄泉路。亡魂们穿过鬼道，接受阎王审判，而后或下地狱，或渡过忘川投胎，或修成鬼留在鬼界。]

  

  “到鬼市了。”高英杰说。

  前方的薄雾中浮现出古时样式的建筑。些微人声也透过湿润的雾气传来，街道上人影绰绰。每家门前都挂着两盏纸灯笼，发出的光不似人间明亮，只是一点淡淡的紫色。不断有人从那些灯光前经过，令其黯淡闪烁。

  如此看来，鬼界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蓝河跟着高英杰走进鬼市，耳边传来一阵阵沉钝的铃铛声响，人声逐渐放大，居然还有车马声。街道上满是来往的[人]和穿着与高英杰一般的仙人。他们之中有男有女，常人形体无异，都带着半面，在经过蓝河身边时无声无息。触碰到这些东西的瞬间，蓝河的全身涌过一阵刺骨的冰凉，令他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好可怕。 

  

  [你到达鬼界后遇到的情况，和在现世遇到过的所有情形都不一样。在阴间，灵魂才是肉体，肉体是要隐藏在灵魂下的东西，当你以灵魂的形态直接暴露在[他们]面前时候，你的情绪会更容易受到影响。同样的，你灵魂的变化也会在[他们]面前无数倍地放大。]

  

  比在上面的任何一次撞鬼的感觉都要来的鲜明，属于逝者的死亡气息将整个人包围，内脏里奔腾着无数不适感，难过得几乎挪不开步子。

  [如果你不能克制自己的情绪，你很快就会被发现。所以遇到不妙的情况，你必须要忍下去。]

  叶修的话犹在耳畔，蓝河捂着胃部痛苦地想：这他妈的……也太难了。他深呼吸了几下，闻到身上属于叶修的烟味，清浅的苦味呛入呼吸，居然逐渐平静了下来。

  高英杰担忧地抓着蓝河衣袖：“还好吗？”

  “还行，我们绕着走吧。”在大街走就太显眼了，迟早要穿帮。高英杰带着蓝河穿进一条小巷，无不愧疚地垂下耳朵：“抱歉，是我的要求太勉强了。”

  蓝河安慰他：“谈不上勉强，我们都是自愿要帮你。叶修本来是打算自己来的，至于为什么用上我，他一定有他的一套想法。”

  当然我也有，蓝河想。

  “……”高英杰的长耳朵抖了抖。

  “谢谢。”

  “不客气。”

  “……真温柔。”

  “嗯？”

  “人类，真温柔啊。”从面具下传来小小的声音。

  “哈，有吗。”蓝河实在是无法评估叶修温柔与否，但……

  “你要找的人也是吧。”

  “诶？”高英杰的耳朵又抖了抖，垂下一个圆润的弧度，“是啊。”

  “所以你才想找到他吗？”

  “不止于此吧。”

  两人悄无声息地在鬼市小巷中穿行，偶尔路过一两个带着面具的沉默鬼魂，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高英杰说：“毕竟他是我唯一的好友。”

  那是个很和善的人，因为是人类，没办法和堂内其他病人住一间病舍，于是他总是一个人。微草堂内其他的药兔也不愿接近他——毕竟本体是只兔子，再怎么修炼终究是胆小怕人的。

  “我化形不利索，被师父差遣每日监护那孩子服药，如果露陷就罚我默医书。但是……第一天就暴露了。”

  “谁知他不害怕，也不惊讶。”

   [你耳朵忘记收起来了。]

  “我不想默医书，求他向师父隐瞒这件事。”

   [可以，不过作为交换，你能不能每天陪我一小会儿？]

  那之后高英杰每每结束功课都会偷溜进病舍，在那人面前可以肆意地露出耳朵和尾巴，或者干脆变回一只兔子。

  “原来是这样啊。”蓝河心里一阵软，几乎可以想象到那画面：安静的夜晚，病弱的少年抱着怀里的白兔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直到怀里发暖。

  高英杰在面具下笑了一声。

  “我是个很无趣的家伙，因为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不能离开微草堂，也不能和外人见面。但他不一样，他跟着家人到过很多地方。”

  山川深幽碧绿，湖泊埋星沉月，瀑布高挂陡峭，翻过险峻的山头，能看到和苍天连接的大海……

  “他还说病好了要带我一起，不过应该就算好了也不能实现吧。听说他就是在旅行途中遭遇诅咒的。”

  “其实他自己大概也知道我们没办法治好他，但是他从来都不提病的事，甚至连[我什么时候好]这样的话都不会问。”

  是顾虑到无法回答的高英杰吧，蓝河默默地想。

  “……我们也的确没治好那个诅咒引起的魂火全灭。”

  那个人在微草堂待了一年，最终师父说，他没有必要再留在微草堂了。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高英杰向他提起他的病。那个人还是像第一次见到他拙劣的化形一样，既不害怕，也不惊讶。只是笑着，眉头扩散开一片温和的弧度，伸出手来揉自己的耳朵。

  [英杰]。

  “也许我应该向师父求情，至少留在堂内他不会那么快就离开。或者更精进自己的法术，也许我能找出治疗他的方法，哪怕能延缓一点他的生命。”

  但是我没有。

 

  蓝河摇头：“不是这样想的，至少你也是他在微草堂唯一的朋友。”

  “我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们仍在向前走，高英杰始终没有再回头。

  “这样的友人，却连替他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蓝河心说：这孩子的思维跑偏得厉害啊……

  “那找到他后你打算怎么做。”

  高英杰毫不犹豫：“把他带离鬼桥，送他进入轮回，等再次在现世见面，一定要好好地看着他直到最后。”

  说完他顿住脚步：“我们走出鬼市了。”

  四周的雾变大了，一片淡蓝的雾气里隐约可以看见河流汩汩。

  蓝河盯着灰色河流：“这是……？”

  “忘川河岸。”高英杰说，“从这里开始要靠你带着我了，按叶修先生所说，只有你才能找得到鬼桥。”

  蓝河十分奇怪地看了高英杰一眼。

  “？”高英杰疑惑地回望过去，只见蓝河一言不发、游魂一般踱步到岸边，抬脚就往忘川里趟。

  “等等！？”

  原来高英杰看不见吗。蓝河抬起一只手，高英杰簇地睁大双眼，看着他手下凭空出现了蓝色灯台，青石板桥身横跨忘川。

  ——鬼桥。

  

  同样是黑夜之中。叶修坐在地板上，手里的信刚写完最后一个字。忽然啪嗒一声，带有蓝河照片的灵位直直倒在地上。

  叶修看了眼纹丝不动的窗帘，掏出打火机把信纸点燃。

  “现在才开始呢……”

  他注视着逐渐化成灰的纸张，自言自语道。

  “……要毫发无损地给我带回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