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蓝架空丨秉烛游 七、年 02
02
叶修在房间里待过了饭点，出来时正见蓝河在收拾行李，大包小包堆在地板上，叶修咋舌：“这么多礼物？”
“我有三个舅舅，然后他们又有各自的儿女，所以啦。”蓝河把礼盒分门别类放进礼品袋子里，“过年总要见的，如果不打点好的话，我妈会很难做。”
“你父亲呢。”
“在国外。他回来的话，我们一般三个人过年。”
叶修脑子稍微一转就明白了：家里和外家人关系不好。一家之主又不在国内，过年亲戚聚会母子遭人排挤欺负，只好小心翼翼准备周全堵别人嘴……
他走进房间：“要不要我来下几个咒。”
蓝河大笑：“下什么咒，我妈和舅舅们关系挺好的。”
叶修尴尬地停下，顺势坐在地板上。
“毕竟是亲兄妹。”停了一会儿，又说：“但是他们讨厌我爸，顺带看不惯我，因为我爸妈是私奔后有了我才结婚的。”
叶修点头，他知道，但不是听蓝河说的。
“你上次提到我妈把我带回拾曲的事，那你应该也知道这里其实是她的故乡吧。”
“虽然那时和外公断绝了关系，但是偶尔还会和舅舅们联系，一直到外婆过身我妈才带我回来。”
听到这里就和梁易春说的对上号了，后续和叶修听说的相差无几。说话间隙那一堆的礼品也收拾好了，蓝河无奈地扣上行李箱，低声不满道：
“明明我长得比较像妈。”
叶修看着他清秀的脸笑。
“表哥表姐们如何？”
“没差，他们比我大太多，我大表哥连女儿都有了。”蓝河摆手，“就算这样，我从小到大的成绩还要拿去和他们比，我妈听完难受回来又骂我。”
叶修想起他之前烧得神志不清的时候，哭喊着如果补考就要挨骂，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小蓝。”
“嗯？”
“……我饿了。”
“午饭帮你留了的，放在小厅。”
叶修走出房间。尽管他切身地明白，那种明明在家人身边却又遭受冷遇的境况，放在大年三十合家团圆夜里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尽管他几乎想开口留一下蓝河，在拾曲轻松地度过新年，但是一个选修课老师兼房东又有什么立场？
再从另一方面讲，蓝河的家人排斥他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出身于“私奔”，而不是蓝河的特殊体质。在这样的情况下，让蓝河回去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饭菜，是蓝河很拿手的菜，叶修吃得兴味索然。
第二天蓝河拖着行李箱到门口，临出门还在絮絮叨叨：
“你出去可一定要记得带钥匙啊？记得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还有煮完东西煤气灶要关掉。我之前写了张纸条贴在冰箱上，过期的食材就丢了吧……还有……”
“知道了知道了，”叶修掏着耳朵，“你是哪里来的大妈啊？”
蓝河终于开始穿鞋。
“对了，我帮你买了几条玉溪放在冰箱上层。”
鞋子穿好，站起来。
“你年前肯定忘记买烟了吧？”
叶修没搭话，蓝河干巴巴地笑了会儿，刚才唠叨那股劲头也平静下去：总是他一个劲地在说，难免会被嫌多管闲事。
“那我走了。”
“啊，等一下小蓝，拿着这个。”
叶修从睡袍口袋里拿出什么递过来，蓝河接下，是把木剑，只有巴掌大小，雕刻得十分精细。
“这是什么？”
“驱邪的小玩意儿，贴身带着，牛鬼蛇神不找你麻烦。”
蓝河抚摸着剑身，触感舒服的木纹发出幽幽蓝光，不似人间之物。转而联想到那日高英杰困倦的说辞，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心说不可能吧。
那边叶修打着呵欠：“月下林来的材料，赶了好几天总算赶上了。”
“哈？真的？”
“什么真的。”
“……没、没事。”
为了自己特意拜托王杰希，听上去不可思议。
叶修观察着他的脸色，一直隐约感觉到蓝河莫名有些不高兴，直到刚才那种感觉烟消云散。蓝河眼睛亮晶晶的，像某种兴高采烈的小动物。
“谢谢老师。”
“嗯，没事，过个好年。”原来高兴的时候会叫[老师]啊，记住了。
“谢谢，你也是。”
蓝河仔细地把木剑揣进口袋，拉起行李箱杆：“那我走了。”
“嗯。”
叶修抬手示意再见，蓝河关门。风声，拉杆箱滚轮声，脚步声一一消失，大宅重新陷入寂静，门口的男人缓慢放下手，收回睡袍口袋里。
姑且，再回去睡一觉好了。
到了年二九这天，车站已经没什么人了，去R市的班车只剩一日两趟，听说明天会彻底停开。车站里零星坐着几个乘客，不一会儿有个乘务员打扮的姑娘探头进来道：“去R市的有吗？”
包括蓝河在内的三人举手。
姑娘嘟嘴：“人太少啦，司机不发车，你们再等等吧。”
举起的手放下，没人对此有异议，姑娘便又出去了。候车大厅空荡荡的，售票窗口紧闭，电视机无意义地重复着本地新闻，我市新年焰火大会场地扩宽可容纳多少市民，画面转到去年录像资料，千波湖公园人声鼎沸在绽放出焰火的夜幕之下。
人类真的是群居动物呢，蓝河想。
创造了群族，又创造的节日，都是为了通过聚集起族人而巩固关系。就算群族之间相互排斥，在一起的时候仍会露出名为喜悦的神情。
为什么会有人会宁愿独自一个呢。
提出这个问题时，叶修只是靠在沙发上，用看学生一般的笑意目光看着他而已。
蓝河的手放进口袋，触到细腻的木纹，是叶修送的木剑。
临川路226号现在正大门紧闭。
一层客厅和厨房空无一人，通往庭院的木门挂着门栓。二层主卧安安静静，连半点光都不曾从厚布窗帘透出，床上摊着一大团被子，从中艰难地伸出一只手。
……几点了……？
成功抓住闹钟。
啊啊……这么晚了？糟了……
要起来才行，叶修在枕头上挣扎着，不起来的话，一会儿蓝河会啰嗦……不对，蓝河不在。
一阵脱力，叶修又倒回床上。
他讨厌冬天，尤其临近春节的大寒节气。天气过于寒冷，身体行动不便，旧伤口也会偶尔作痛。往年若是有人陪在身边还能聊上几句以转开注意力，一个人的话只想窝在被窝睡上几天熬过去。
今年仍旧是一个人。
再睡两个小时，叶修把自己卷进被窝，但只安睡了不到十五分钟，楼下细碎的声响再度把他吵醒。
搞什么鬼？他恼怒地揉了揉头发。在结界的作用下，稍微有灵力的家伙是无法在这栋房子自由进出的，即是说，这个时间来的八成是年终走投无路的梁上君子……真是好大的胆子。叶修摸了摸，从床底下抄出一本大辞典，无声无息地开门出去。
如果对方背对着他就砸脖子，如果面对的话砸脸。如此决定着，叶修猫一般绕到厨房，不请自来的人毫无知觉，站在大开的冰箱门口，背对着叶修。
啧，不能砸脸真是遗憾。叶修高举辞典，那人恰好回过头来。
“呃。”
“叶修……”蓝河看着他手上的辞典，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你想干嘛？”
辞典安然地回到书柜。
“我刚才看了冰箱，什么东西都没少，煤气也没有开过的痕迹，真是难以置信，你没吃饭吗？！”
蓝河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叶修目光跟随着他，还穿着出门时的衣服，但行李箱不见了。
“你该不会睡到现在吧？倒是把空调打开啊，不闷吗……”
蓝河转头，叶修正一脸恍若隔世。
“已经初四了？我睡了整整五天……？”
“呵。”
蓝河忍不住笑了。
“今天还是二九啊。”
叶修呆滞的表情褪去。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他站起身，“我去找老板娘，现在送你去车站。”
“叶修……”
“快点动身，晚了班车就没有了。”
“现在超过四点，已经没有车了。”
“……”
“明天也没有。”
“……”
“我把行李用车站的快递寄回去，然后想打个车回来，但是路上没出租车了。”蓝河把手放进大衣口袋，“所以就用走的，走了整整一个小时，期间还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我说，今年没有办法回去。”
“……你应该回去的。”叶修重新坐下，“这样的节日，待在家人身边很重要。”
“我和妈妈，都是这样认为的。”
蓝河拿出那把木剑，放在茶几上。
“我和她说，明年毕业后我会回R市，以后每年都能陪在她身边。但是有一个很照顾很照顾我的人，他一个人，而我可能只有这一两年和他人生有交集。”
蓝河用手搓了搓发红的鼻子。
“所以就……今年，让我陪陪你呗。”
安静了好一会儿。没人说话，蓝河不太好意思直视叶修，用眼角撇过去才看见叶修扶着额头笑。
“才不是一两年……”
“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你那个母亲，居然能接受这样的说法啊……”
之前通话的时候一副对儿子爱护得不得了的样子。
“嗯，为了说服她，我说了你有腿伤，慢性胃炎，风湿病，腰椎间盘突出，对人恐惧症……”
“……”
收回前言。
叶修的睡觉地点从卧室转移到了沙发。因为没吃午饭，晚饭时间跟着提前了，蓝河在厨房里折腾，由此叶修享受着他目前最大的乐趣：蓝河站着他躺着，蓝河忙着他闲着。
开饭时间，陈果准时准点地到了，还拎着两只活鸡。
“隔壁县的农庄让人专门放养的鸡！肯定超……！”
叶修关上门。
“叶修你要死啊——”砸门声。
“啊是我叫果姐来的，回来的路上和她联系了一下，结果她也是一个人。”
“你的那些小男友呢。”叶修无奈地打开门。
“分手了分手了，帮我拿着鸡。”
“不要，好恶心。”
“哈哈，不是吧？叶修你怕活鸡？”
“别过来，我报警了……蓝河！蓝河！救我！”
数量持续增加着。空气中的暖意，关心带来的压力，以及和人类在一起才会感受到的情绪。
心里不断想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今年不是一个人。
tbc
拖了这么久真是抱歉。
之前想写的是蓝河独自回去遇到的事，也有新角色登场
但是写到一半突然变得非常沮丧，好像听见小蓝在对我说：这样叶修也太惨了！！！
于是全部推翻了重写，也是醉了（举起火把
以及小番外↓↓↓
“我送你那个小玩意儿，你好像挺喜欢的。”
“啊。”
“其实我还给它起了名字。“
“哦？”
“叫【绝色】。”
“……”
“好听吗？”
“……老师，你好恶心。”
“？？？”
ps.从那之后木剑被收进蓝河箱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