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蓝架空丨秉烛游 八、镜 03
03
蓝河在R市的家在另外一个街区，环境还算良好的商品房小区。因为知道儿子要回来，家里早就做好饭，蓝河还在门口掏钥匙就闻到很香的味道。
“妈，我进来了。”
蓝河的母亲陈澈在厨房内应了一声，蓝河便自己脱了鞋子外套进来，坐在沙发上。房子收拾得很干净，杂物全部整齐码放在柜子里，虽然开阔明亮，却没有什么人气的感觉。没有人气也是正常的，父亲常年在国外工作，才给他们安置了这个住处。自从蓝河回拾曲读书之后，母亲每年抽空去国外陪父亲一段时间，其余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单位，实际上这套房子使用率并不高。
陈澈从厨房里出来，招呼他吃饭，母子俩面对面地坐下，陈澈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儿，说：
“胖了一点。”
“啊？有吗？”蓝河摸摸自己的脸，并没有觉得很有肉感。
“气色好了，”陈澈仔细地看着他的脸，“之前说病了，害我担心一把，最近遇到什么好事吗。”
蓝河回想了一下最近的经历，实在想不出哪件算好事。
伴随着一些杂七杂八的话题，这顿饭接近尾声时，蓝河突然问：“妈，你还记得第一次带我回拾曲时候的事吗。”
陈澈愣了一下：“记得是记得，怎么了？”
“没，总觉得小时候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也没有照片。”
“哎呀，你小时候外公可是严令禁止我们给你拍照啊。结果都没有留下什么像样的照片。”
“诶？为什么？”
“好像是说拍照容易把你的魂吸走之类的，毕竟你小时候身体也不好。”陈澈说着起身到房间，翻找了一阵，拿着一本相簿出来。
“但是小学毕业照我和你爸还是偷偷帮你拍了，喏。”
照片上是三排小学生，蓝河站在第一排，个子瘦小面色苍白还留着娃娃头，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个女孩子。蓝河又往前翻了翻，都是父母年轻时的老照片，还有一些自己牙牙学语时期的照片，离毕业照最近的那几张上写着“蓝河六岁”。
“你应该都不记得了。”陈澈收起相册，“你七岁那年的冬天，刚过完年的时候，我和你爸带着你回拾曲。”
“冬天？我一直以为是外婆过世那年的夏天。”
“那时候你在路上生了病，回家后也一直在睡。”
陈澈说完这一句就收拾碗筷进厨房了，剩下蓝河反复看那本相册。由于蓝河父母是私定终身，相册里几乎没有外公外婆的照片，唯一的一张大概是母亲家族的合照，年纪尚幼的陈澈和哥哥们站在一起，乖巧地围在父母身边。外公外婆那会儿完全不显老，还是三十多岁的模样。再往后就是父亲的照片，舅舅们以及他们儿女的照片。
参考价值并不多，蓝河把相册放回去，溜进厨房帮老妈洗碗，趁陈澈高兴的时候又问：“那我们那时回去，有出去玩吗。”
“你今天怎么一直问小时的事？”
“因为我完全忘记了啊……”
在蓝河的记忆中，第一次回拾曲就是参加外婆的葬礼，也是那会儿认识了梁易春和李言飞。至于之前冬天回去的事，他是完全记不得的。按照吴羽策的说法，如果叶修曾经和他见面，只能那个时候的事，然后被他遗忘了。
“你哪里顾得上玩？”陈澈没好气地说，“一直生病在睡，门都没出过。”
回过神来的时候，蓝河正靠在出租车的后座上。路上正遇着堵车，司机骂骂咧咧地打开收音机，播报路况的主播声音响起。
最后他还是没在家住，担心叶修那边会不会有突发情况，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陈澈送他上的出租车，临走前忽问：蓝河，当年把你交给外公照顾，恨我们吗？
怎么可能呢？他想。那是他的亲生父母，虽然见面极少，血缘之间的羁绊依然支撑着彼此。还有他外公，一个严厉的老头，会在蓝河被坏孩子欺负时拿着拐杖破口大骂，回过头自己却抹着眼睛说不出话。
蓝河想得心里发苦，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母亲会这么问，陈澈迟疑的模样和飘忽的眼神，代表她还有事瞒着自己。
那件事和七岁自己回去发生的事有关吗？那个时候出现的叶修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开窍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后，蓝河发了一会儿懵，然后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试图去了解叶修这个人。
特别是，他在自己身边这一点。
回到楚家时可怡在门口等着接他，蓝河还奇怪她掐得这么准，一问才知道原来她从傍晚等到现在。
“大小姐要去招待外家来的大人们，所以让我来接您，”可怡很不高兴的样子，“大小姐已经为您安排了房间，现在带您去房间休息。”
还是在有星楼的那个后院，可怡把蓝河领到一扇门前并交给他钥匙，便要离开，蓝河拉住她问：“叶修住哪一间？”
他要把今天见到方锐的事情告诉叶修。
可怡说：“叶大人和您住同一间呀。”
蓝河觉得脑袋嗡地一下疼了起来：“什么？”
“老爷准备过生辰，客房都让家族来的大人们住满啦。只好委屈您和叶大人先住一间了。这房间还是大小姐特意腾出来的，宽敞着呢。”
可怡又开始说着什么“两个大男人住一起能有什么事”，蓝河巴不得赶紧地让她走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宾馆订两间房。蓝河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放在门把上，不合时宜地想到新年那个晚上，叶修醉酒时胡乱亲了他的事，脸也开始不由自主地烫起来。
谢天谢地，房内好歹还是两张床。叶修显然已经占据了其中一张，属于他的东西乱扔在被子上。浴室里响着水声——叶修在洗澡。
蓝河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坐在床上发呆。叶修占了靠窗的床，他的床靠近浴室，透过浴室仿古的油纸木门，能隐约看见里面人的轮廓。不由自主地，一种奇怪的违和感涌了上来，蓝河赶紧别开目光，脑海里兀地回荡起可怡说的那句“两个大男人住一起能有什么事”，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叶修冲了个澡出来就见着蓝河坐在那魂游天际，好笑地凑上去，蓝河反应过来，立刻黑了脸：“大冬天的，别穿着个浴袍乱晃！”
叶修大笑着翻睡衣：“小蓝你的点很奇怪啊！”
蓝河装作听不懂，警惕地打量着他：“你没喝酒吧？”
“喝酒？没啊，本人好烟不沾酒。”
看来这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酒后变成接吻狂魔的行为恶劣至极。蓝河松了一口气，等他穿好衣服后，便一五一十地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方锐吗？”
“你认识吗？”
叶修摇摇头：“只听说也是个做委托生意的，不是一个地界的，不是很清楚。”
想了想，他又说：
“等等，我记得王大眼跟这人有仇。”
“……啊？”
“但是原因我就不知道了，”叶修抱起双臂，“方锐不想撞上王大眼，从来不在R市和拾曲这一带活动……他怎么会突然来R市，就为了一个唐柔？他在想什么？”
“他说唐柔是[死而复生]的人。”
叶修耸肩：“某种意义上也差不多，但这个圈的人应该都清楚，真正的死而复生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你说不被允许，难道真的有死而复生的方法吗？”
“没有。”叶修神情严肃，“这件事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蓝河乖乖闭嘴，气氛在一片沉默中沉重了起来，最后叶修咳了一声。
“那我先安排乔一帆到她身边去，到音乐会前为止保障她的安全，结束后她要回拾曲，那是王大眼的地盘，方锐不会轻举妄动。”
蓝河嗯了一声，又问镜子的事怎么样了。
“有点进展。”叶修拿出一个卷轴，打开给蓝河看，上面绘着年轮样子的纹路，从圆心向外，由深到浅地发着红光。
“这个是我独创的一个东西，我管它叫灵轮。”叶修给他解释，“主要原理是用我的能力定向感受某个带有灵力的人或物的能量，再把能量投映到特质的这个卷轴上。从圆心开始，光扩散的面积越大，说明镜子离我的位置越近。”
“那现在难道不是很近吗。”
“唔，至少还在R市，但是这样一来，更加不合常理。”
“怎么说？”
叶修靠在床上，看着蓝河，说：“想象一下，假设你是一个小偷，你偷了这个地区最有名望的家族之一的东西，那么你最怕的事是什么。”
“怕被报复，”蓝河很快答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是这个小偷，我应该马上带着镜子离开R市。但是这个人出于某些原因不能走。”
“也有可能，这个人根本不怕楚家势力呢。”
“那他怎么不来明抢呢。”
“明面当然不会撕破脸皮啦，大家族之间嘛。”
“……不知道了。”
对话就此告一段落，蓝河去洗澡。叶修他出来时想再说两句，蓝河却直接钻进被子。
“诶？你就睡啦？”
“嗯。晚安。”
“再聊两句嘛。”
“两句。”
“小蓝好薄情啊。”
“你想听我说啥？我不知道啊！”
蓝河把被子蒙在头上。
“再说了，你肯定心里早有打算了吧？”
“有个鬼，抓贼我也是头一遭好吧。”
蓝河又从被子里爬出来。
“那说说看，被偷的是什么样的镜子。”
“听说是不同的人使用就会唤出不同镜灵的镜子，其实我也没见过……”
“不是说功能，”蓝河打断他，“是说外形，是很大的立式镜吗？”
“不是立式镜，只是像小女生会携带的那种双面镜，一只手就能拿着了。虽然我没见过描魂，但是今天看了画骨，如果是一对组镜，外观应该是相同的。”
叶修比划了一下，蓝河不可置信：“这么小？”
“不然呢。”
“我以为至少是能放在桌面那种，感觉很古典的镜子。”
这可是一件带有灵气的宝具啊，怎么会和路边随处可以的买到的化妆镜差不多呢。
“现在这个年代的宝具，款式完全看制造者的品味和心情。”叶修脸色难看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然后呢，你有什么头绪吗。”
蓝河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有个很异想天开的想法。”
“没事没事”叶修直起身来，眼睛闪闪发亮，“说说看。”
“那个拿走镜子的人如果没有离开R市，会不会因为根本不知道这镜子的价值？我的意思是，这么小的东西，可能是楚小姐弄丢了，被哪个普通人捡去了。”
“啊。”叶修勉强地应了一声。
“不太可能吧。”
“作为一家之主，犯这种错误不太可能。”
“也对。”
“睡觉吧。”叶修拍拍他肩膀，“明天我们再研究一下镜子丢失的细节。”
关上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两张床是并排放的，蓝河侧着身子躺着，习惯了黑暗后，隐约能看见叶修背对着他的身体轮廓，忽然间那种奇怪的违和感又缓缓漫了上来。
一定是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吧。蓝河这样宽慰自己，却最终睁着眼睛看着那背影，很久很久都没能入睡。
TBC
季更也要填坑！（顶着锅逃走
